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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4造出一具屍體給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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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44造出一具屍體給他

他這個孫子是塊滿身瑕疵的寶玉。莊冶鶴一直都知道。

他冷眼旁觀著莊弗槿的成長,清楚他少年時每一分掙紮。

但卻沒有動手幹預。

苦痛是成人的必經之路,他看出莊弗槿心性堅忍,磨難對他來說如同鍛刀的火,從苦海裏脫身而出後,必然成為頂天立地的人物。

莊弗槿精神上的疾病也在親人的刻意忽略中露出了苗頭。

從前莊冶鶴認為莊弗槿沒有心,他使用同樣疏離的態度對待一切,像只刻度精密的鐘表,不為任何事物改變節奏。

直到沈眠的出現。

莊弗槿埋得過深的真心被掘了出來。

莊冶鶴看中的孫子,從此偏離了他劃定的軌道。

“人走偏了,自然要被矯正的。”莊冶鶴對陸駁蒼說。

面孔堅毅的中年人,穿一身沒有絲毫褶皺的大衣,沈默了片刻,才道:“恐怕有些晚了,毒都入了骨。”

能少人能通過臉認出陸駁蒼和陸鐸辰是父子,古板的父親怎麽會養出桃花潭水一樣多情的兒子。

陸駁蒼總是嚴肅,面上因此皺紋稀少。看上去也更像一塊風雨不侵的鐵板。

今夜他放下手頭繁重的事物來和莊冶鶴碰面,心中充滿了做父親的無奈,表面上仍巋然不動。

莊冶鶴手攏在袖子裏,說:“那也是能剝骨洗髓的。”

“我們這種人戶,還能養出情種。”

陸駁蒼言畢,和莊冶鶴對視一眼,久歷風雨的兩人皆露出些玩味的笑。

誰沒有年輕的時候呢?

莊冶鶴把莊弗槿的病根歸咎於太年輕。

少不更事的時候認為自己是世界中心,橫沖直撞地挑戰既定規則。

莊冶鶴曾經也有少年意氣,不過他幸運,愛上門當戶對的文柔,婚姻之路暢通無阻。

後來他在文柔的多病中消磨銳氣,或許在求神拜佛的某一秒,莊冶鶴就頓悟了,人人都是巨大規則下的螻蟻。

有權有勢如他,拼盡全力換不回妻子多活過一天。

他讚賞莊弗槿的血性,但也有邊界。莊家像團模糊不清又重壓在每個人身上的大霧,從先輩手裏接過,再交到下一代手上。

莊冶鶴不允許傳承出任何差錯。莊弗槿的性格該雕琢了,距離最優秀的家主人選只差一步——斷情絕愛。

失去沈懷珵,莊弗槿便沒有了弱點。他抽刀向外時更無分毫後顧之憂。

他足夠尖銳了。

保持機械一樣的運轉吧,莊冶鶴想,枝條橫生的樹木長不到遮天蔽日的那天。

他的孫子應該心無旁騖地走一條通天的路。

陸駁蒼很快呆不住了,說:“莊叔,走罷,去研究中心一趟。”

莊冶鶴握住拐杖:“你也想見他?好奇什麽樣的人能讓鐸辰動心?”

陸駁蒼的唇抿成一條線,提起那禍水,他便覺得丟臉。

與之相比,莊冶鶴的態度自在許多,站起身,邊往外走邊說:“還得請你通融一下,對沈懷珵好點呢,你還不知道,他是我一位重孫的生母。”

陸駁蒼:“放心,實驗室裏手段很多,想維持他的生命還不簡單?許多試驗品都活到了意想不到的高齡,不過那樣活著沒滋沒味罷了。”

何止沒滋味,簡直形同煉獄。

路過一樓客廳,莊冶鶴把鑰匙丟給姓倉的司機,道:“把地下室裏的那位莊少爺看好了,他可是條急了會咬人的狗。”

陸駁蒼問:“關那裏保險嗎?”

“從前院子裏養猛獸的時候關老虎的地方。”莊冶鶴用拐杖敲了敲地板,又問,“鐸辰呢?你這段時間拿他怎麽辦?”

“借醫院的名義派他到西北出差了,他堂兄在那兒的軍營裏駐紮,足夠擋他十天半個月的。”

今夜格外地黑,風也靜止,只覺天地都變成了牢籠。

一個四方的,密閉的房間裏,沈懷珵不知第幾次把耳朵貼在墻上,聽外面的腳步。

這裏穿著防護服的男男女女似乎特別善於折磨人。

房間裏感受不到空氣的流動,時間的流逝,也絕對隔音,即使沈懷珵要鉆進墻壁裏,也聽不到一絲外來的音節。

他像被隔離在了地球之外的一小塊空間。

失去了作為人的,與萬物的溝通和連結。

頭頂的白燈均勻地照在每一個角落,沈懷珵累了,便躺在地上,閉緊的眼皮被光芒照穿成肉粉色,人像一只被撬開了殼的蚌一樣窘迫,失去所有困意。

他們甚至把光的強度都計算得剛剛好,維持在可以忍受的刺眼程度,但又讓人完全睡不著。

沈懷珵被折磨久了,深深平靜下來,背靠墻壁坐著,調整呼吸。

他的一舉一動都通過巨大的電子熒幕傳入監控室中。

今夜帶領值班的主任被好幾通電話從床上嚇醒,得多高規格的人,才能勞動研究所所長親自給他來電。

禹主任因此滿頭大汗,一路小跑來了監控室。幾個穿軍裝的人在門外攔住他,先給他搜身。

禹主任三魂七魄都嚇丟了,小步入內後不敢擡頭,瞥見一截漆黑的衣服,彎腰叫道:“首長。”

陸駁蒼“嗯”了聲,眼睛盯著電子屏沒動。

禹主任飛速擡頭掃了一眼大屏,意識到現在導入的是211室的監控畫面。

殷勤地解釋說:“這個人……不對,妖,妖怪是下午四點十三分抓進來的,直接關進了等級最高的房間,A類房,這A類房就是……”

陸駁蒼擡了擡手,嫌他聒噪。

禹主任花見花開的嘴巴碰上了顆硬釘子。

莊冶鶴開口,朗潤如春雨:“你跟他介紹什麽,建立妖獸研究中心時他是第一負責人。”

禹主任兩股戰戰,腎臟的虛弱讓他此時有些尿急。

雙腿抖如風中秋葉,心想,完了,這是冷面閻王陸駁蒼。

他一個主任平日裏接觸不到那等人物,他恐懼間,把希望放在坐於陸首長旁邊,姿態和藹的長者身上。

剛剛長者幫他圓過場,很好說話的樣子,大概不會為難他。

他於是轉了個身,把頭朝向莊冶鶴。

陸駁蒼也吹捧莊冶鶴道:“您應該比我更了解,我只是掛個名,您在背後註資,當時三天兩頭往這跑。”

禹主任心裏高聲尖叫,天啊,莊冶鶴。控制著京城大半財脈,一把手來了也要讓三分的人物。

禹主任認為自己進入了一個天旋地轉的魔幻世界,可他轉念突然想通了一截。他知道兩位神仙為何深夜造訪了。

被抓來的小妖叫沈懷珵,莊家嫡孫的前妻,陸家獨子的緋聞對象。

禹主任替沈懷珵吸了口涼氣,同時惹上這兩股勢力,和自殺也沒什麽區別了。

陸駁蒼問他:“211有什麽異常嗎?”

“他目前沒有出格的舉止,承受力比從前進入A類房的妖怪更強。”

莊冶鶴道:“禹主任,你是專家,這只狐妖身上的研究價值大嗎?”

禹主任心在嗓子眼,冷汗幹了又往外冒。

他懂兩位的意思,但多年專業領域深耕的修養又讓他不能說一些騙人的鬼話。

莊冶鶴:“你只管說,主意有我們來定。”

禹主任伸手松了松領帶,讓粗脖子和大腦門終於不像一顆被吊起來的豬頭,說:“他妖力衰退,到了近乎枯竭的地步,很難再有什麽利用的價值。他血液的自愈能力僅適用於妖,人不能用。若勉強讓他給人輸血,怕他流幹了血也救不回一條人命。”

禹主任心一橫把實話說出來了,他膽小,但也不會因為被強權壓著就草菅妖命。

沈懷珵這等靈力微末的小妖,被關著已經屬於浪費資源,絲毫沒有做成藥品的潛質。

但他心直口快的話正合了莊冶鶴的心意。

“那就不參與實驗,先暫時在你們這養著,行嗎?”莊冶鶴問。

“行行,當然可以。”

禹主任又恢覆成點頭哈腰的樣子。

把妖獸研究中心當賓館就當賓館吧,他們屋子很多,騰出來一間A類房非常容易。

陸駁蒼卻仍擰著眉。

他還看監控下的沈懷珵,要找出一點能讓陸鐸辰動心的線索。

漂亮的容貌嗎?

陸鐸辰身邊名媛環繞,想要什麽姿色的沒有。

陸駁蒼挑剔地盯住他兒子的單戀對象,將沈懷珵從頭到尾評判一番。

身材瘦削乏味,皮膚蒼白沒血氣,羸弱如一朵被倒春寒凍傷的杏花。

沒防備地,沈懷珵忽然擡頭往隱形監控的方向看了一眼,像越過屏幕和陸駁蒼對視了似的。

只一瞬,陸駁蒼明白了陸鐸辰欲望之火的來源。

狐妖的孤弱會讓人產生保護的念頭。一旦產生,星火燎原。

“狐媚。”陸駁蒼給沈懷珵下了定義,他很明顯不喜歡對方,勾了勾手召禹主任來,說,“我要他以後都住在A類房裏,一天只許送進去一頓飯食,任何人不能和他講話,不允許他自由活動。”

坐牢也沒有這樣憋屈的。

禹主任感覺腦子嗡的一下,暗自想,這是要殺人不見血呀。

他用探求的眼神望向莊冶鶴。

這次,一直表現得較為心軟的老者也沒有維護沈懷珵,說:“那就先這樣吧,按他說的來,禹主任你也提點精神,過不了幾天,就會有人來向你要這個小妖了。”

“放心,我不會給人的。”

“錯了,如果是莊弗槿來,你不但要給,還要造出一具屍體給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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